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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Promise(一发完)

*是1874的后续,美国队长盾×转生普通大学生巴基

*一次约会,一次受伤,一次冒险和一场求婚

*盾盾生日快乐!

 

 

 

每天下课的时候,巴基都会在花园角落那张掉漆斑驳的木椅子上找到他的史蒂夫。

 

他的爱人被夕阳的余晖烤的暖烘烘的,碎金一样的发像是被抛洒在人间的烟火。他轻手轻脚从背后靠近,用指尖轻轻戳一下他的肩膀,史蒂夫不再埋首于膝头的书本,扭头看他,假装并没有早早识破他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呼吸之间盈满了熟悉的气味,像是露水快要蒸发干净的草地,或是浸润过溪水的鹅卵石,清冽而又甘甜。巴基遗忘过史蒂夫,也遗忘过他的味道,但这早就刻录在他灵魂深处,只需要一点激发就可以勾动他沉睡久矣的渴望与爱,他靠着他抱紧他,吸烟一样带入肺腑,史蒂夫揉揉他埋在颈窝的脑袋,由着他像只小狗一样又蹭又嗅。

 

“晚餐想吃什么?”

 

“都好。”他的声音闷闷,气流喷洒上皮肤,有些痒,他透过骨骼和血肉听见史蒂夫的轻笑,“只要是你准备的,都好。”

 

他们靠在一起,陈旧的木椅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没有人急着起来,在这个僻静的角落他们可以等到太阳的光彩逐渐暗淡。找回史蒂夫之前巴基从未觉得见不到他的白天是如此漫长,现在他习惯在快要下课的最后十几分钟偷偷挪到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在立起的书本的掩护下向这里眺望,直到看见熟悉的金色发顶出现在视野里,砰砰狂跳的心才慢慢找回舒缓的节奏。

 

巴基迫不及待地要把在学校里的一切都告诉史蒂夫,像是要把彼此失落的时间一口气都找回来。他告诉他山姆在餐厅里不小心将咖啡溅到一位女士洁白的裙摆上,却意外地收获了一份下午茶的邀约;告诉他自己的课程论文被评了A+,课题组邀请他在两周后参加一场学术晚宴……,史蒂夫在他喋喋不休的唇角轻轻一吻,一触即离,巴基意识到自己的絮絮叨叨,而史蒂夫始终安静地听着,眼角含着温暖的笑意。

 

“……那么你呢,今天过得如何?”

 

“就和昨天一样完美。”史蒂夫将他拉起来,天边的金被浓雾一样的暗紫驱散,是时候该回家了,“或许要更好一些,因为我买到了布朗太太家的奶油可颂。”

 

“哦史蒂薇,”巴基握紧史蒂夫递过来的手,粗糙而又温暖的触感像一片羽毛轻扫过他的心,“你永远知道我最需要什么,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他感到自己被更重的力量锢得紧紧的,史蒂夫棱角分明的下颌绷成严肃的线条,海一样的蓝眼睛在昏暗的余晖中闪闪发亮:“这永远也不会发生的,巴基。”

 

————————

 

史蒂夫将洗好的水果装在透明的果盘里,玻璃壁上滑落的水珠抗拒不住地心引力,在茶几上聚起一汪,又被电视的光染成变幻的彩色,像一双目光流转的眼睛,静静打量着沙发上的两人。巴基将手中的遥控器按得啪啪作响,最后放弃似的将它丢开,页面停留在闪烁不停的菜单上,滚动的广告让人眼花。

 

“又不知道该看什么了?”史蒂夫塞过来一块削好的苹果,清甜的果汁在口腔中炸开,“昨天的电影就很不错,我不介意再看一遍。”

 

“不,亲爱的,我们已经看了两遍了——1939年一次,昨天一次,幸好你没有像上次那样在女巫出现的时候把可乐撒我一身。”

 

“那又是谁在多萝西离开奥兹国的时候偷偷抹了眼泪?”

 

“闭嘴吧史蒂夫!”巴基抽出抱枕丢向史蒂夫,被对方轻轻松松挡下来,“那只是屏幕太亮太刺眼,你眼花了!”

 

史蒂夫现在再也不是以前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样了,干枯瘦弱的茎叶一般的手臂被紧致饱满的肌肉覆盖,能够轻易地抢过巴基高举的抱枕,再将他的爱人拥个满怀。巴基还在忿忿不平地要他好看,他用剩下的果肉成功堵住不满的抗议,又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舒缓的音乐从音响中传出,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只属于1939年的、充斥着焦糖奶油和可乐气泡的黑漆漆的电影院。

 

他们将灯光熄灭,窗帘拉起,狭小的单身公寓就变成一个幽密安静的巢。巴基的沙发不大,显然是难以预料到这里会迎来另一位住客,但此刻他却觉得大小刚好,足以让他和史蒂夫肩膀抵着肩膀,膝盖碰着膝盖,稍稍侧过身就可以肢体纠缠。也许下一次他们可以把沙发垫子抽出来,放在地上,就像小时候那样挤在一起,不去管外面风雨飘摇,毯子下支起的空间是两个小男孩拥有的整个世界——手电筒是飞船,藏在深处的滋滋作响的收音机便是他们要去征服的神秘星系。

 

但巴恩斯船副显然对当下的这一次航行没什么兴趣,史蒂夫感到肩头一沉,借着电视里明灭不定的光看见他安稳的睡颜。深夜的公寓里剩下唯一一个清醒的人,电视里的多萝西找到了她的伙伴,她们手拉着手踏入翡翠城富丽堂皇的街道,而他被浓重的黑包围挤压,喋喋不休的音响划破原本的寂静。这种诡异而又难以弥合的冲突在他的耳边尖叫,嘶吼着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他已经被时间抛下——天知道两个月以前他脚下的商店还在售卖着1945年的报纸。

 

史蒂夫突然丧失了看下去的心情,可肩头沉睡的巴基让他停下了要起身的动作。他愤怒而又无奈地瞪着那只胆小的狮子,粗糙的戏服下有着重制也无法弥补的岁月更迭的痕迹,那些曾让他们惊奇不已的鲜红翠绿在液晶屏中看起来突兀又可笑,像是不慎被放在临街橱窗的古董玩具。

 

他何尝不是另一件要被放进橱窗的古董呢?

 

“嘿……结束了吗?”左肩一轻,他的爱人含混着开口,带着迷蒙的慵懒,电视里已经开始滚动黑底白字,惨淡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抱歉,我想我不小心睡着了。”

 

史蒂夫用指尖蹭过巴基因光亮而半睁的眼,最后停留在他饱满的脸颊上,那里还残留着饱睡之后淡淡的粉色。“是呀,真可惜,不然你又要为多萝西哭鼻子了。”

 

巴基将史蒂夫的手拍开,突然一个用力坐上他的大腿,屏幕的光被挡住大半,他捧起史蒂夫的脸,就这么朦朦胧胧地细细端详。史蒂夫的眼睛猫一样在黑夜里发亮,视线能够透过皮肤直射入他的灵魂,他用手感受到他眉间的沟壑,用唇感受到他眼角的潮湿,“怎么,没有巴基哥哥看着,哭鼻子的就变成小史蒂薇了吗?”

 

“才不是,那只是你的口水。”皮肤相接的微痒就像是重逢时的悸动,方才抓住他的恐惧与孤寂仿佛从未来过,他用鼻尖轻轻去碰巴基,“而且,现在我可比你老了72岁,巴基哥哥。”

 

巴基像是触碰到一块寒冰一般颤抖了一下,史蒂夫捉住他准备逃离的手指。沉默潮水一般包裹住两人,没来得及关掉的音乐还在孜孜不倦地小声哼唱,巴基躲不开史蒂夫带着温度的注视。“……你不该跟着那架飞机一起沉入海底的。”他的嗓音沙哑得可怕,“我知道你可以活下去的,只要你在坠落之前跳海,你可以回家,战争就要结束了。”他迎上史蒂夫变得悲伤的蓝眼睛,顾不上整理破碎的话语,“……回到布鲁克林,跟谁在一起都好,而不是在冰层下面生死未卜七十多年,如果他们没有找到你——”

 

“他们找到我了,巴基。”史蒂夫提高声音,又像是怕吓着他一般放缓语调,“你找到我了,就在时代广场,就像每次我惹上了麻烦,你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

 

“确实,我只是没看着你几天,你就给自己找了个更大的麻烦。”

 

史蒂夫笑出了声,巴基的表情也柔和起来,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对小巷子那个搞得自己一身灰的家伙生气,就算小个子变成大个子也不行。史蒂夫环抱住他,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吱吱作响的靠背上:“……你不能这样,让我一个人回家,随便找什么人在一起。”金色的脑袋搭上他的肩,“在那架飞机上,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但还有另一个任务却永远也完成不了,我们说好了要在一切结束之后——”

 

柔软的触感堵住他史蒂夫尽的话语,巴基更加用力地回抱,“我知道,我知道……”他安抚似的揉乱金色的脑袋,乱翘的头发弄得手心很痒:“我很抱歉,史蒂夫。”

 

史蒂夫在他的颈间深深地吸气,再缓缓的吐出,巴基能感受到大个子紧绷的肌肉在慢慢放松。他尝试着避开这个总会走向争执和悲伤的沉重话题,而史蒂夫对此的不适和恐惧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巴基撤开一点,让自己能够看清他的脸,嘴角扯出一点勉强的弧度:“现在不提这个,你愿意替我把奶油可颂拿出来吗?我先去洗澡,然后我们卧室见,如何?”

 

史蒂夫亲吻他柔软的发顶:“当然,巴基。”

 

————

 

要问起巴基和他新交的神秘的男朋友,即便是学校里最不八卦的人也会挂上了然的微笑,声音都不自觉得轻快起来:“我知道他们,他们可真是甜蜜的一对儿。”

 

巴基的男友——在他的同班同学看起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巴基的身影不再孤单,他们会在清晨的餐厅交换一个咖啡味的吻,随后金发的大个子会目送巴基直到确认他走进教室;他们会在午间的草坪分享几块美味的吐司,巴基会用手指揩净大个子唇角的果酱,再毫不在意地送进自己嘴里;他们会在下午的花园轻声交谈,直到路灯和星光成为校园里唯一的光亮,一双牵着的手隐没在黑暗之中,但他们并不畏惧光明。

 

他们是公认的甜蜜,没有人会否认他们彼此相爱,但又不像是刚刚踏入爱河,恨不得将所有的激情和爱意高调地向世界宣扬。他们早就不需要这些了,只有亲近的好友知道他们的秘密,更何况,不会有人会异想天开到把这个金发的高个子和从来就只出现在电视里的美国队长联系起来。

 

学校里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白石砌成的近水台被水波日复一日的轻抚磨得光滑,在闲暇时的公休日,史蒂夫会带上画板和餐布,从图书馆里拯救和文献奋斗的巴基,藤条编成的篮子里还有温热的三明治和洗好的水果。

 

“你需要一些阳光。”史蒂夫是这么说的,巴基由着他牵上自己的手,躲在后面偷笑。他想起那个活在记忆里的小个子,躺在背光狭小的卧室里,死亡的阴影悄然滋生,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和疾病的味道,巴基用浸过热水的毛巾沾干史蒂夫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握紧他被子下冰凉枯瘦的手。“你需要一点阳光,”巴基将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透过棉花有些闷闷不清,“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去公园钓鱼……”

 

现在反而他快变成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了,而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很好。也许有时候史蒂夫表现出一些过度紧张的焦躁,但他知道他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会在黑夜中被噩梦惊醒的人。他们都需要一些仪式来提醒自己那些充满苦难与悲伤的岁月早就过去了,史蒂夫选择尽可能地多来看他,而巴基选择在这些小事上听从史蒂夫的安排。

 

只可惜学校的湖里并不能钓鱼,但史蒂夫总有办法让约会变得有趣起来。他们挑了湖边的一处树荫,阳光透过枝叶正好为他们撑起一片阴凉。巴基斜斜靠在树干上,脚尖正好能碰到湖面,他从篮子里捡起一块蛋糕,看着好奇的小鱼轻轻吻上他的鞋尖。

 

“以前从来没觉得这里有多好看,你倒是会挑地方。”巴基挑起一点水花,受惊的小鱼四散而去,没过多久又不死心地围上来。史蒂夫正忙着在纸上写写画画,下意识地用点头代替回答,全然忘了巴基并不能看到他的动作,巴基并不在意暂时的冷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还记得哈珀先生家后院的水塘吗?那里也镶着这样的白色石台,你为了凑近看得更清楚一点,压塌了爬着牵牛花的篱笆。”

 

“要不是你贴在我后面,我肯定能全身而退的。”史蒂夫得意起来,“这就是你要去给他的钟表铺打工的原因吗?用三个月的跑腿来弥补修篱笆的费用,可是有点贵得过分了。”

 

巴基想起了那个吵闹又甜蜜的夏天,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浸过了蜂蜜:“当然不是,小史蒂薇,哈珀先生是个善良慈祥的好人,”他捏起身上掉落的碎屑,攒在手心,起身准备撒向湖中,“还记得那枚戒指吗?哈珀先生给了我一笔不错的酬劳,内环的字还是他刻上去的。”

 

史蒂夫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铅笔在白纸上留下黑乎乎的痕迹。“哦,那枚戒指。”他呆愣愣地看着巴基在水边俯身,用手指去逗弄那些抢食的小鱼,这一双手曾经温柔地摩擦过金属内里粗糙的凹陷,他的名字在巴基的指腹上刻下印痕。史蒂夫记起临走之前他将指环从胸口取下,放在行军床下的一口木箱子里——那里还有他从家里带来的老照片,卷了边的素描本和与巴基通讯留下的书信。

 

那口年迈的箱子早已在时间之河中沉没,唯记忆尚存,它很快变成了梗在喉中吞不下咽不进的一根硬刺,扎得人血肉模糊。巴基扭头看他,笑容依旧明媚:“你一定还没去过史密森尼博物馆,那里有关于你的展览,它也在那里,还像新的一样。”

 

硬刺混合着鲜血坠入胃袋,史蒂夫重新拾起铅笔,用尾部干硬的橡皮将墨块蹭得更黑,“那很好,”他只能重复这一句话,“那很好。”

 

他不该将戒指留下的,这样他就可以戴着它陷入沉睡,再在七十年后让它完成它的使命,就像曾和巴基约好的那样。战争就快结束了,那本该是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他甚至已经撰写好了提取补贴的申请——当美国队长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让他不至于再为他们回到布鲁克林寻找不到落脚处而发愁。

 

也许没有人会看好他们,他们仍然要冒着有一天被人发现而被丢上法庭的风险。但他就是想要这么做——他需要这么做,前二十年巴基是他的家,未来的余生他要成为巴基的家,他们要成为彼此唯一的、隐秘的、不为法律所容的爱人。

 

而那枚戒指,本该是这一切的见证。

 

“嘿,你还好吗?”史蒂夫感到手上一轻,巴基拿过他的画板,将最上面的废纸撕掉,再递还给他,“不知道画什么的话,不如来画我,就像以前那样。”

 

巴基侧身躺下,用手肘撑起半身,青绿的草汁弄脏了他的衣袖。巴基依旧年轻,仍是三四十年代故意带歪军帽的少年,那双阳光下透亮的眼睛有着令他心动的颜色。史蒂夫总是能在他专注的目光中获得宁静,于是他新翻开一页,碳粉在白纸上摩擦,一笔一笔勾勒出巴基上扬的唇角,眼角的细纹,和被湖水沾湿的紧贴的外衣。

 

就像他们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

 

史蒂夫没有来接他。

 

巴基在茶歇的时候就将座位换去了靠窗的位置,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就为了能够在课堂结束之前远远看着那个金色的发顶准时地出现在楼下的花园里。史蒂夫并不会发现他窥探的视线,而他能够将自己放空,什么也不想,单单只是看着史蒂夫安静等他的样子都会让他感到由里到外被软绵绵地填满。

 

但是今天史蒂夫没有出现,巴基接到了一个被标记为“Unknown”的电话。

 

巴基在其他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冲出教室,一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个行人,他甚至来不及慢下来好好说一声抱歉。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的大脑在尖叫,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奔跑,他早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全靠本能木然而机械地前往目的地。他在街道上拦下一辆车,疯了一样将钞票掏出来,一股脑塞过驾驶位前的横档:“复仇者大厦,拜托您快一点!”

 

巴基缩在后座,尽可能地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窗外的每一次红灯滴滴答答的数秒都像是死神的脚步声,他强迫自己去听车载音响发出的滋滋作响的刺耳音乐。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有时是送牛奶的兼职报童,有时是路过的邻居,他们会将巴基家的铁门敲得砰砰作响,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詹姆斯——史蒂夫那小子又进医院啦!”

 

往往愤怒会首先吞噬他的理智,毕竟史蒂夫会进医院往往有两种原因:一是卷进了新的麻烦,被街头的混蛋打得晕头转向;二是疾病又一次缠上了他的朋友,有时候一扇忘记关上的窗户都会将史蒂夫送上没有归途的路。对于前者,他愤怒于史蒂夫的固执和恶人的无耻,对于后者,他愤怒于死神的挑衅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们挺过了最难的日子——史蒂夫再也不会被任何疾病打倒,或者说,巴基一度以为他不会再被任何事物打倒——穿上那件蓝色的制服他勇猛又谨慎,脱下那个头盔他缜密又冷静。但是,史蒂夫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匕首会让他流血受伤,而瞄准他眉心的子弹……会终结他的心跳。

 

那是巴基永远也不愿意去想的画面,可那些血腥的、黑暗的画面却不愿意放过他。下班时间的纽约堵得就像开不出去的停车场,巴基狠狠忍住摇下车窗随便冲着周围的司机吼叫的冲动,终于在要把自己的指甲咬秃之前看见了那座浮夸到嚣张的高楼。

 

这种时候两条腿显然要比四个轮子快多了,大厅的特勤人员只看见一个形色匆忙的身影慌忙奔来,正想上前拦住,又在看清他的脸的同时理解地让开一条路,电梯畅通无阻地将巴基带入顶部——那里只欢迎复仇者和他们的亲属。

 

“所以,史蒂夫在哪里——”

 

“别紧张,亲爱的。”巴基气喘吁吁的话被打断了,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士出现在走廊深处,柔顺的红色卷发服帖地垂落在肩头,“你比我想象得要快多了,史蒂夫说你曾经上过战场。”

 

“是的,算是。”他并没有心情聊天,对史蒂夫的担忧让他手脚发软,“拜托,就只要——告诉我史蒂夫在哪。”

 

红发女士终于将视线从手中的平板转移到巴基脸上,那目光让巴基想起藏在草地里滑溜溜的小蛇:“他就在里面,”娜塔莎用笔尖点了点身侧闭合的大门,“像电话里说的那样——一处子弹穿透,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碍,哦,对了,还有断掉的四根肋骨和脑震荡。”

 

巴基风一样掠过她,娜塔莎对着空气耸肩,再踩着优雅的步子离去,看来这对爱情鸟需要一场非常彻底的私人谈话。

 

史蒂夫安静地躺在扬高的病床上,四周的电子仪器发出和缓而又平稳的运作声。巴基想要冲进去的脚步生生止住,怕惊扰到他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史蒂夫看起来糟透了,闻起来也糟透了——那股太阳一般令人安心的味道被死气沉沉的消毒水替代,巴基颤抖着在虚空中抚摸他脸上青紫的淤痕。

 

“嘿……”那双浓密的睫毛煽出轻微的风,但碍于药效还是花了史蒂夫好一会儿才成功将视线对焦,“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瞒着我你已经开始出任务的事实?”巴基实在是没有办法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史蒂夫生气,更何况他早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只能无助又茫然地握着手机在家里等他,或者等着另一个来自神盾的未知电话。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只是一次预演级别的安全任务。”

 

“然后就有人往你身上砸了一栋楼?”

 

“……小组的领队叛变了。”史蒂夫看着巴基的脸色阴沉下去,“但是他没有活着走出来。”

 

“他最好没有。”巴基咬牙切齿,不自觉将椅子扶手捏得咯吱作响,“我真的很担心你,史蒂夫。”

 

史蒂夫握上巴基被冷汗泡得冰凉的手,手指在那块皮肤上来回摩擦:“我知道,所以我很抱歉。”他示意巴基坐得更近一些,这样他能够不费力地亲吻他皱起的眉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是啊,一次意外。可是意外再严重一点也会要了你的命!”

 

“巴基……”

 

那双蓝眼睛看起来难过极了,巴基知道史蒂夫不应该得到一场争吵作为受伤的代价,他不想伤害他的感情:“我不是说你该放弃这些……那太过自私,我永远也不会要求你那么做。”巴基小心地避开他受伤的右侧,贴近他,耳语一般:“我只是不能忍受待在学校里,什么也做不了,在你出差的时候盼着到家的那个是活生生的你而不是一张病危通知单。

 

“我知道你为什么每天去学校接我……但被过去困扰的人不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该独自承受这些,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你,巴基哥哥是无所不能的,还记得吗?”

 

他们额头相抵,像两只交颈的爱鸟。“当然,谁让你是最有主意的巴恩斯呢?”

 

巴基吻上他的史蒂夫,对方唇角的血痂碰上皮肤,触感粗糙。他并不敢做得太过火,天知道史蒂夫刚才在这里昏睡了多久,口中苦涩的药味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现在的处境。史蒂夫却不这么觉得,拉过棕色的脑袋吻到气喘吁吁,巴基别扭地用手将身体撑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的伤口崩裂。

 

“没事的,已经开始愈合了。”史蒂夫将病号服拉开一点,绷带四周露出的皮肤呈现出紧绷的状态,他没说错。

 

但巴基还是将他推开,用手背蹭了蹭沾染了水光的唇,湖绿的眼睛里多了几丝狡黠的笑意:“你说了可不算,队长。”他看着史蒂夫垂下的眉毛,像是扳回一局一样得意起来。

 

“是啊,你该听听你男朋友说的话。”门被轻声叩了两下,熟悉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一并进入室内,娜塔莎将长长的一张清单拍到巴基的胸口上,“鉴于队长得在大厦里住几天,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房间和一些东西,不够用的话随时呼唤贾维斯。”

 

“哦,Nat!”史蒂夫的脸颊难得地有些泛红,他有些懊恼地瞪向门口正在拨弄头发的女人,“我以为你会给我们留点空间的。”

 

“谈话的空间,当然。”她挑了挑眉,“亲热的空间,不行。”

 

她拍一拍门口同样红成番茄色的目瞪口呆的巴基,像来时一样优雅地退出,但她沙哑迷人的嗓音还残留在空气中:“你的房间就在顶楼,很高兴见到你,中士。”

 

巴基对着清单上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文字陷入沉思,半晌,终于开口:“她应该就是黑寡妇了吧?”

 

史蒂夫沉默地点头。

 

“我喜欢她。”

 

————

 

在巴基的强烈要求下,史蒂夫终于不再像个过度焦虑的鸡妈妈一样风雨无阻地每天准时出现了。

 

他们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协议,但这并不意味着巴基不愿意再继续工作日下午的小把戏——他还是会在茶歇的时候搬去靠窗的位置,像是蹲在壁炉前守着圣诞袜迟迟不愿上床的孩子,期待着花园里偶尔会出现的熟悉的身影。

 

史蒂夫就是他生活中意外的惊喜,偶尔肩并肩在校园里漫步成为了可口的加餐,巴基比从前更加珍惜这段什么也不用去想的时间。这一天,金发的大个子又一次出现,巴基轻手轻脚地靠近,再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宽阔的肩膀,他的视线越过史蒂夫的肩头,看见摊开的书页上放着一枝玫瑰。

 

“这是送给我的吗?”他伸长了胳膊将花拈起,绿茎上扎手的硬刺被细心地剪去。

 

“如果这里没有第二个巴基的话,我想是的。”

 

“哦,史蒂夫。”被玫瑰花吻过的手指还留着余香,捏上史蒂夫泛红的耳尖,“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史蒂夫想说是啊,能见到你的每一天都很好,但他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巴基的手背:“今天过得如何?”

 

“老样子,还是那些写不完的论文和上不完的课。”巴基想起背包里那张空白的申请表,心头一缩,“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没想到我居然会舍不得这里。”

 

“你还有机会回来的,或者,不如申请留校?我记得你说过史密斯教授很喜欢你,你可以加入他的课题组继续学业。”

 

巴基在史蒂夫看不见的地方将下唇咬得发白,捏着花的手从史蒂夫的掌心挣脱,他的爱人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他回以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实际上,我想去外面申请实习,就当是见见世面也好。”他用肩膀去撞史蒂夫,玫瑰花重新回到了书页的夹缝中,“不提这些,你给我买了花,我猜你还在餐厅里订了位置。”

 

史蒂夫也笑了,巴基快要在那双蓝眼睛里融化:“第五大道,临街的桌子。”

 

巴基响亮而清晰地在史蒂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洒满余晖的街道落满他愉悦的笑声:“你总能让我更爱你一点,亲爱的。”

 

 

 

最终巴基还是没有把申请表拿给史蒂夫看,那张白纸自吃饭时就被藏在了背包深处,在连日的奔波中碾压成皱巴巴的一块,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他有无数个瞬间想说出来的——在史蒂夫好心情地开了一瓶红酒的时候,在他们越过餐台上的花瓶交换耳语的时候,在餐后漫步在月色下的湖畔的时候……但他难得地没有办法鼓起勇气,仅仅是为了避免有可能发生的争执。

 

史蒂夫会理解他的,只不过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那之后,巴基便开始忙碌起来了,既是为了毕业的收尾也是为了他的秘密计划。史蒂夫在复仇者联盟的工作也日益繁重起来,但大多都是一些日常的训练和文书工作,毕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邪恶的组织想要把纽约搅得一团乱。

 

巴基待在学校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两人干脆也放弃了偶尔的校园约会,唯一雷打不动的便是只属于他们的晚餐时间,史蒂夫有时会提前烤好一盘苹果派,在巴基踏着星辰回家时,整日的疲惫都会被那股安心的焦糖香味熨帖平整。

 

“你有没有想过毕业之后我能做点什么?”巴基在史蒂夫还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坐上餐厅中岛,两条长腿在空中晃荡,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自由撰稿人?记者?或者是媒体发言人?”史蒂夫没有嫌弃巴基不甚美观的坐姿,顺手将一块刚烤好的马芬塞到他嘴里,“随便什么都行,你肯定能做得很好。”

 

“嗯……别的我不清楚,”巴基因为满口蛋糕而口齿不清,“但如果有一天你失业了,就开一家餐厅,看在马芬的份上我愿意为你打工一辈子。”

 

史蒂夫失笑:“这么轻易就被收买了?一个马芬?”

 

“还得加一个史蒂夫·罗杰斯。”巴基跳下中岛,与他交换一个巧克力味的亲吻,“说真的,以后我随便做什么都行?”

 

“当然,除非你干了什么要我去监狱里捞你的活儿。”史蒂夫气喘吁吁地拉开一点距离,顺便拍开巴基偷偷伸向面盆的手,“先洗手,然后去客厅等我。”

 

巴基笑嘻嘻地在史蒂夫唇边印下最后一吻,像是得到了许可一般:“这你就放心吧!”

 

————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先是有一道巨大的地缝将街道一分为二,沿途的高楼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塌,来不及躲避的车辆和行人陷入地缝,再也寻不见踪影。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身上覆满稠绿色黏液的人形生物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冲散人群,压垮汽车,顺便嚼碎它们所能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复仇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这些蟑螂人——地心史莱姆——随便什么名字的恶心的玩意已经快要占领整条街。史蒂夫将盾牌挥出去,等它弹回手臂时削掉了好几个脑袋,来不及滑落的脏血弄脏了制服,索尔在用他的锤子召唤闪电,他确信自己闻到了浓重的皮肉烧焦的气味。

 

幸好巴基的学校离这里很远,这一认知让史蒂夫安心下来,能够专心地投入战斗。蟑螂人——史蒂夫决定就在文书里这么写——不难弄死,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简直没有尽头,他暂时并未感觉到力不从心,可漫无目的地割草一般战斗显然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史蒂夫一边用盾牌和身躯掩护着后勤队伍撤离群众,一边谨慎而坚定地向地缝推进,他在浪潮一样的虫子堆中找到闪着金属光芒的一点,那大概有两层楼高,方方正正——恰好就是它们的巢穴。

 

五枚纳米炸弹足够将这里填平,史蒂夫在巢穴的四周将炸弹贴好,主控台上的红色数字从120秒开始倒数。顺着虫群向外撤退并不难,史蒂夫一边奔跑一边在通讯频道通知所有人撤离地缝四周,他看见索尔一次性掀翻一串虫子,为他清开一条通道,不远处的娜塔莎也只剩最后几个敌人需要解决。

 

但突然有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几具沉重的躯体将他绊倒在地。

 

他用盾牌格开扑向他脖颈的巨口,利齿划过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接下来是那些爪子和头颅,史蒂夫尝试着想站起来,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不远处的主控发出最后三十秒的警报。

 

“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被史蒂夫加强过的听力捕捉,在他四周撕咬的生物应声倒地。史蒂夫挣脱包围,奋力向外冲去,那些仿佛拥有着灵魂的子弹雨点般落在他的身后,伴随着异形刺耳的嘶吼。

 

史蒂夫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经历过一样,这种熟悉感扼住他的咽喉,挤压他的肺部,他在难以呼吸的同时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史蒂夫心有所感一般,迅速锁定右前方高楼中一闪而过的光点,他两指并拢,抵上额头,冲着虚空比了一个军礼。

 

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将他方才所在之处扫为了平地。

 

 

 

“我需要一个解释。”史蒂夫双手握拳,使出十足的自制力才没有将拳头砸在眼前的桌子上,“为什么巴基会成为神盾的外勤人员,为什么没有哪怕一个人告诉我这件事?”

 

“冷静一点,队长。”尼克·弗瑞仅剩的右眼目光炯炯,“出外勤的申请是巴恩斯先生本人提交的,鉴于他是一个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和神盾局的正式成员,我看不出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

 

“正式成员?神盾局什么时候连大学生也不放过了?”史蒂夫冷笑。战斗结束之后他立刻赶往狙击手的位置,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可窗台上轻微的压痕和清理干净的弹壳都在提醒他,开枪的人正是巴基。

 

史蒂夫的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直到他颤抖着掏出碎了屏的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忙线,忙线,还是忙线,在此之前巴基从不会对他的来电视而不见,看来这就是他的回答了。

 

他匆忙赶回大厦,连沾满黏液的制服都来不及去换。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找到尼克·弗瑞,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是确实个大学生。”神盾局局长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缓,“可据我所知,他还是二战时被确认身亡的美俥军中士,咆哮突击队的狙击手,美国队长的副手,你最重要的小甜心。”他悠闲地捡起一条雪茄,放在鼻下嗅闻,“神盾局是他最好的选择,我只不过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他就要毕业了,不是吗?”

 

“可是他不该经历这些,那对他来说甚至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史蒂夫想起那列永远也没法停靠的火车和那双永远也抓不住的手,“这二十多年来他所经历的最困难的事就是被女孩子甩或课程没有及格,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该把不属于他的战斗强加给他。”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呢?”史蒂夫被尼克的视线钉在原地,他开始怀疑眼罩之下是不是有什么读心的仪器,“不如去问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你,你知道这是巴恩斯自己的决定。”

 

史蒂夫气势汹汹地进去,垂头丧气地出来,空有一点莫名的怒火在虚张声势。娜塔莎双手抱臂,斜靠在电梯前的廊柱上,见他出来,用口香糖冲他吐一个泡泡。“他在43层,班纳正在帮他处理伤口。”史蒂夫的眉头又要皱起,娜塔莎轻抚他紧绷的肩膀,“只是一点轻微的擦伤,没什么大碍,不用紧张。”

 

“……谢谢。”史蒂夫深吸一口气,等待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娜塔莎还在原地站着,没有离开。他扬起一边眉毛,知道她有话要说。

 

“听着,我知道你只是在担心他,这没有什么,但你有时候会过于紧张,好像巴恩斯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史蒂夫伸向关门键的手停在了半空,“巴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狙击手,他很有天赋。如果他选择再一次拿起枪站在你的身后,那不仅仅是因为他擅长这件事,而是他也一样在替你担心,就像你为他做的那样。”

 

“他只是想要看好你的后背。”

 

史蒂夫悬空的手最终还是按了下去,金属门闭合之前,他望进那双同样关心他的绿色眼睛:“我知道的,Nat。”

 

 

巴基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一只手按着刚缠好的绷带,另一只手则焦躁地将遥控按得啪啪作响,心思却完全不在眼前闪烁的大屏幕上。

 

他木然地在大脑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白天的场面——那些恶心的虫子、惊恐的人群、奋战的史蒂夫和冲天的火光。史蒂夫就在他脚下不远的地方,乌云一样的虫子将他围住,他离那条深不见底的缝隙那么近,而巴基透过瞄准镜分明看见他刚刚启动了手边的炸弹。

 

那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就在那里,亲眼看着史蒂夫冲出爆炸波及的区域。他的爱人遥遥冲他比了一个军礼,巴基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十年代炮火纷飞的战场,他们用只有彼此知晓的方式传递隐秘的爱意。

 

随后他意识到,史蒂夫认出他了。

 

他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躲进大厦里的医务室,心慌到不知所措。史蒂夫会找到他的,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巴基突然觉得很累——他不该一开始瞒着史蒂夫的,否则他也不至于落入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

 

更加讽刺的是,上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的正是他现在一心想躲着的、却没法不去担心的人。

 

门被轻声叩响,八成是来取报告的班纳,巴基赤脚跳下,走动的动作正好牵动他擦破的伤处,他龇牙咧嘴地将门拉开,却在看清来人时僵硬地愣住。

 

“史蒂夫……”

 

他被用力地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硝烟和汗水混合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突然涌起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没有人尝试着开口,巴基透过史蒂夫宽阔的后背感受到他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们静默着相拥,就像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直到史蒂夫重新找回说话的力气,他像是为了确认巴基仍旧是完好无损的样子一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紧紧抓住他的爱人不愿放手:“我很抱歉,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只需要你知道,我永远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除了需要你去监狱里捞我的那些?”巴基努力地控制住声音里的哽咽。

 

“除了需要我去监狱里捞你的那些。”

 

巴基破涕为笑,将脑袋埋入史蒂夫宽阔的胸膛,史蒂夫轻轻吻上他头顶的发旋:“那么,巴恩斯中士,你需要一个全天候的贴身教官吗?”

 

“当然,队长。”

 

 

————

 

接下来的生活就简单多了,巴基的毕业典礼如期举行,史蒂夫一身深色的套装出现在人群之中,接受了不少好奇的打量——“哦,是巴恩斯和他的神秘男友。”

 

他们在校园里拍了不少照片,人工湖、咖啡厅、小公园和教学楼,踏入校园的时候巴基孤身一人,而离开的时候这里充满了他和史蒂夫的美好回忆。巴基将最后一袋垃圾丢出公寓,回身望一眼空荡荡的客厅——这里离复仇者大厦有些距离,显然不利于巴基在工作日的早晨偷懒多睡上几分钟,更何况,他和史蒂夫需要一个更能称得上是“家”的落脚处。

 

史蒂夫成为了他的专属教练,全美独此一份,他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找回了丢失的手感。娜塔莎偶尔也会出现在训练场上,来自异国的美人从不手下留情,但巴基能欣喜地从身上越来越少的淤青中获得成就感。他的确像娜塔莎所说的那样优秀——无论是枪法还是近战,巴基在他座位的日历上偷偷画了一个记号,默默地算着还有多久才能真正地加入复仇者,光明正大地用狙击枪照看队友们的后背。

 

他意外地适应这样的生活,就算是枯燥的文书工作他也乐在其中,更加美妙的是,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史蒂夫能够和他同时下班,脱掉了头盔的美国队长年轻地就像一个刚出校园的学生,耀眼的金发有几缕不那么服帖,刺棱棱地支起一点。

 

“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巴恩斯先生?”一枝玫瑰被夹在喷了香水的卡纸里取代了摊开的文书,巴基揉了揉酸涩的鼻梁,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蓝眼睛。

 

“让我瞧瞧,”他装模作样地来回检查工作日志,“我想我今晚有空,可以和您一起出去,如果我的男朋友不介意的话。”

 

“相信我,他不会反对的。”史蒂夫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脚步轻快,“第五大道,临街的座位,你的最爱。”

 

“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巴基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约会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妙一万倍,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史蒂夫提议徒步走回家。“风能把酒吹醒。”他是这么说的,巴基笑他明明喝不醉,却像个老酒鬼一样规矩多。

 

“这可是你说的。以前你喝醉了我要带你回去,你却硬拉着我要往树林里钻,还非要用吹风当做借口。”

 

“你难道不喜欢吗?在树林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史蒂夫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点醉酒似的红,巴基用指尖轻轻摩擦他布满薄茧的手心,史蒂夫便将他握得更紧,像是要将两颗相互吸引的心都贴在一处。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柔的紫,仅剩的光线也没了白天那股嚣张的气焰,他们踏上连接曼哈顿和布鲁克林的大桥,通向天边的东河在脚下荡起柔和的水光,史蒂夫在桥的中心停下了脚步。

 

“我们结婚吧。”他说。

 

他的语气就像是询问巴基晚餐是否可口一样的平淡,一样的理所当然。史蒂夫牵起巴基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一个圆滑坚硬的东西滑入掌心。史蒂夫就站在那里,用真切而又炽热的眼神望着他,巴基甚至能借着夕阳看清他鼻尖渗出的细密汗珠。

 

他像是失去了感知外物的能力,仅凭着一种本能的驱使看向自己的双手。巴基张开手掌,那一对他用三个月跑腿费换来的、本该安然存放在博物馆中的指环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它甚至还保有史蒂夫的体温。

 

“这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而我将它弄丢了。”那双让他心动不已的蓝眼睛蒙上一层透亮的水雾,连带着声音都要破碎起来,“它曾经属于博物馆,或者属于缅怀那段历史的人,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你愿意重新戴上它,成为我的丈夫吗?”

 

巴基用无数个亲吻回答他,暗金的戒指在他的手指上闪闪发亮;“当然,当然。”

 

在桥上相拥的情人只换来过路行人匆忙地一瞥,但永恒的落日和宁静的河水见证了他们的离别和重逢。史蒂夫帮巴基将散乱的发别到耳后,情人的眼里只剩下对方的模样,史蒂夫在他左手的指环上落下虔诚而又深情的吻。

 

“幸好它还在,就像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他们十指相握,闪烁的街灯将他们交缠的影子拖得很长:“是啊,这可真不容易。”

 

“我爱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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